【考述】
李白于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八月投军李光弼河南行营(徐州),半道因病折回金陵,穷途病困之际,遇金陵太守。尽管李白“倒屐”相迎,但崔太守并未让他居留治病,而是安排“群公”为他饯行。李白在穷途日暮,万般无奈之中,就近投靠了当涂县令李阳冰。李阳冰在当涂安顿了李白,直至宝应元年(762)底或广德元年(763)初春辞世,李白在当涂居住了一年多时间,肯定在此有自己的住宅。其在《游谢氏山亭》诗中写道:“醉罢弄归月,遥欣稚子迎。”是长子伯禽已来到身边。这就更该有个自己的“家”。但其住宅究意在当涂县内何处?从未有过权威性的记载。在李白死后八十年的会昌三年(843)二月,秘书省校书郎裴敬作《翰林学士李公墓碑》说过:“予尝过当涂,访李翰林旧宅。”说明在李白死后几十年,其故宅仍在。惜裴敬亦未言其所在何处。但李阳冰既称李白诗编集名《草堂集》。就不能排除其宅为茅屋的可能。
陆游《入蜀记》未提李白宅,可能南宋时其宅早已不存。直至明清,方志才众口一辞地说李白宅在青山之麓。理由是李白爱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迨至民国《当涂县志稿》才提出疑问,其云:“又其孙女云:‘先祖志在青山,遗言宅兆。顷属多故,殡于龙山(东麓)。地近而非本意。’所云‘地近’者,谓其住宅与龙山近也。意龙山左右亦必有其住宅。今皆不能确指之矣。”《县志稿》所言,不无道理。李白孙女所言“地近”,决不是指与当涂城近,因为二孙女均嫁农夫,不在城里,而范传正为迁新墓后,与龙山殡墓只相距六里,与当涂城和二孙女住处也谈不上远近之差。故而所谓“地近”,正如《县志稿》所言,是指李白宅与龙山殡葬墓相近。这是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透露出李白宅地的讯息。是李白死后五十余年其二孙女说的话,自然可信。
李白宅在龙山,很可能是李阳冰的安排。龙山位于当涂城南青山河畔,钟灵毓秀,距城十里,与城之往来,舟行青山河转姑孰溪,甚是便捷。又与东面青山隔河相望,相距不远。还有龙山不仅是东晋名士桓温与幕僚宴集、孟嘉落帽之处,又是东晋另一名士毕卓安息葬身之所。毕卓极嗜酒,曾云:“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今人罗宗强先生即认为:李白《江上吟》诗中“木兰之枻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的意象源头,即来自毕卓之语。毕卓从温峤平苏峻之乱,死于随军任上。《舆地纪胜》载:“晋毕卓墓在当涂县东南龙山。”龙山附近有毕卓后裔居住的村落,裴敬所说李白“墓左人毕元宥,实备洒扫。”毕元宥疑为毕氏后裔。因此,无论从自然环境还是从人文环境上说,李阳冰的安排应该是恰当的。
另外,李白病蛰当涂期间,有《九日龙山饮》、《九月十日即事》二诗。想其如宅在青山,又何必以病体连续两日来龙山独饮?这只能以其宅在龙山之麓而就近登山舒发郁情来解释,似近情理。
总之,李白宅在龙山之麓的可能性极大。这个推论要比宅在青山、采石合理。贺铸《采石矶》诗序云:“按县谱,太白尝隐东矶上,故址存焉。”贺铸于元佑(1086—1092)前后任太平府通判,所说应当有据。但隐居之所与晚年的住宅并非一回事。其隐居采石矶的时间也尚待进一步研究。
【备考】
《舆地纪胜》:裴敬碑云:余尝过当涂,访李翰林旧宅。
《大明一统志》:太平府李翰林宅,在青山,翰林谓李白也。裴敬《碑》云:余过当涂,访李翰林旧宅。即此。
明喜靖《太平府志》:唐李翰林宅:白至姑孰,见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在城在山皆有翰林宅,今不可考。
《江南通志》: 李白宅,当涂青山麓。白至姑孰,依当涂令族人李阳冰,见山幽?,营宅以居。
《大清一统志》:李白宅,在当涂县东南万佳山。(今按:万佳山乃青山的一座山峰。)
《重修安徽通志》:李白宅,在当涂青山之麓。白至姑孰依当涂令李阳冰,爱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
《当涂县志稿》:唐翰林供奉李白宅,一在青山,一在采石。前志谓,白至姑孰,依族人李阳冰,见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裴敬《碑》:余过当涂,访李翰林旧宅,有宅近青山(按:此五字裴敬碑文无,系修志者所加)。《通志》采之,即以白宅在青山。今据《采石访问册》,谓翰林故宅实在采石镇唐贤坊内神霄宫,即今太白殿。是宅东并有白衣冠墓。据范传正青山李白《墓碑》,谓晚岁几渡牛渚矶至姑孰,悦谢家青山,有终焉之志,盘桓移居,竟卒于此云云,所云“移居”,则或在青山,或在采石,均未可知(按:范碑原文为“盘桓利居”,而非“移居”。《县志稿》引误,故说也误)。又其孙女云:“先祖志在青山,遗言宅兆。顷属多故,殡于龙山(东麓)。地近而非本意。”所云“地近”者,谓其住宅与龙山近也。意龙山左右亦必有其住宅。今皆不能确指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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