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邹鲁多鸿儒，燕赵饶壮土，盖风土之然乎。赵少翁才貌瑰雅，志气豪烈。以黄绶作尉，泥蟠当涂。亦鸡栖鹤笼，不足以窘束鸾凤耳。以疾恶抵法，迁于炎方。辞高堂而坠心，指绝国以摇恨。天与水远，云连山长。借光景于顷刻，开壶觞于洲渚。黄鹤晓别，愁闻命子之声，青枫瞑色，尽是伤心之树。然自吴瞻秦，日见喜气。上当攫玉弩，摧狼狐，洗清天地，雷雨必作。冀白日回照，丹心可明。巴陵半道，坐见还吴之棹。令雪解而松柏振色，气和而兰惠开芳。仆西登天门，望子于西江之上，吾贤可流水其道，浮云其身，通方大适，何往不可。何戚戚于路歧哉。
【题解】
赵四即赵炎，当涂县尉。因疾恶抵法被流放南方炎热之地。李白作此序为之送行。序中对赵四才高位下，疾恶得罪的不幸遭遇寄以同情；对其奇伟儒雅、豪烈志强的人品表示敬佩；寄希望于朝廷能半道赦还赵四。最后对临行的赵四表达了安慰之情。姑熟，一作姑孰。疑为春秋吴国封地之名。秦汉属丹阳县。东晋筑姑孰城，隋唐为当涂县治所。王本云：“在晋时为姑熟，在唐时为宣州当涂县。”炎方，南方炎热之地。赵炎被流放的具体原因不详。
【校注】
邹鲁：邹，春秋国名，在今山东邹县东南，孟子故乡。鲁，春秋国名，在今山东曲阜一带，孔子故乡。古代常以“邹鲁”作为文化盛地的代称。《庄子·天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明之。”
燕赵句：燕，国名，地约今河北省北部至辽宁省西端，战国七雄之一。后为秦灭。赵，国名，地约今河北省南部至山西省北部。后为秦所灭。饶，多。韩愈《送董邵南游河北序》：“燕赵古称多感概悲歌之士。”《文苑英华》作燕魏，注云：“集作赵。”
风土：土，《文苑英华》注云：“集作俗。”
赵少翁，指赵四。少翁，《文苑英华》作少公，注云：“集作翁。”全唐文作少公。少公即少府，县尉的尊称。
瑰雅，奇伟儒雅。
黄绶，县尉等低级官吏系印的黄色丝带。《汉书·百官公卿表》：“凡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银印青绶。……秩比六百石以上，皆铜印黑绶。……比二百石以上，皆铜印黄绶。”高适《同颜少府旅官秋怀》：“迹留黄绶人多叹，心在青云世莫知。”
泥蟠，蟠屈于泥土之中。比喻赵四不得志。
亦鸡栖二句：亦鸡栖，《文苑英华》作亦犹鸡栖。鸾凤，咸本、刘本、郭本俱作鸾凰，注云：“一作凤。”二句谓赵四犹如鸡栖鹤笼，但这是不足以困迫束缚鸾鸟凤凰的。
此段说赵四才高位下，如蟠屈泥中，鸡栖鹤笼，但鸾凤是终久束缚不住的。
疾恶抵法，为痛恨恶行和恶势力而触犯法令。
迁，流迁，流放。
辞高堂句：高堂，父母。坠心，心中极其难受。《文苑英华》作堕心，注云：“集作坠。”
指绝国句：绝国，《汉书·张骞传》：“及使绝国者。”颜师古注：“绝远之国，谓声教之外。”以，《文苑英华》作而，注云：“集作以。”摇恨，心神不安地恼恨。
借光景二句：借，《全唐文》作惜。光景，时光景物。二句谓借此时光景物于片刻，在水边小洲上饮酒送别。
黄鹤二句，谓黄鹤在早晨离别，于哀愁中听到呼唤赵四的声音。命，《文选》卷四左思《蜀都赋》：“白鼋命鼈 。”李善注：“命，呼也。”
青枫二句，谓青枫在暮色中，也变成了伤心的树。《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此段描写了赵四因疾恶抵法，被流迁炎方，亲友离别时的凄然之情。
然自二句：吴，指当涂。当涂古属吴地。秦，王本注：“秦者，长安帝都之地。”日见喜气，王本注：“谓有振兴之象。”宋本原缺气字，它本俱有。今据补。
上当二句，王本注：“上者，指玄宗。攫玉弩，谓亲秉征伐之柄。《尚书·帝命验》：‘玉弩发，惊天下。’摧狼狐，谓剿灭安禄山之徒。”摧，宋本原作催。缪本、王本、《全唐文》俱作摧。是。今据改。
雷雨必作，谓大赦天下。《易·解卦》：“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冀白日四句：白日，喻指帝王。巴陵，即岳州，天宝元年改岳州为巴陵郡，治所在今湖南省岳阳市。坐见，将见。还吴之棹，返回吴地(指当涂)的船。四句谓希望君王的恩泽如阳光普照，使赵四的赤诚之心得以昭明，在流放才至巴陵的半道上，就将会看见你被赦还回吴地的船。
令雪解二句，郁贤皓《李白选集》曰：“谓使雪融化而松柏更具青色，天气和畅而兰惠开花。”令，《文苑英华》作今。
仆西登二句：仆，李白谦称。天门，即天门山。在当涂县西南。《元和郡县志》：“博望山在县西三十五里，与和州对岸。江西岸曰梁山，在溧(历)阳县南七十里。两山相望如门，俗谓之天门山。”西江，指自天门山折流向北的一段长江，江东人称其为西江。《文苑英华》、《全唐文》俱作沧江，注云：“集作西。”
吾贤以下五句：吾贤，指赵四。大适，咸本作大道。戚戚，悲伤貌。路歧，《文苑英华》作歧路，注云：“集作路歧。”五句是李白对赵四的劝慰。意谓你可以像流水一样顺其道路，像浮云一样顺其身世，这样就到处能通达适应，无往而不可。故又何必在分别的岔路口作儿女悲戚之状呢?
末段寄希望赵四能够半道赦还，最后劝慰赵四要看得宽，想得开。
【评笺】
詹本云：“王注：‘在晋时为姑熟，在唐时为宣州当涂县。’序云：‘赵少公(集本作翁，今据文苑英华校改。)才貌瑰雅，志气豪烈，以黄绶作尉，泥蟠当涂。’则赵四即当涂尉赵炎也。王谱系至德元载下，云：‘据文中所谓自吴瞻秦，日见喜气，上当攫玉弩，摧狼狐，洗清天地，雷雨必作。则禄山既反之后，玄宗未幸蜀以前所作也。’又王注云：秦者，长安帝都之地。日见喜气，谓其有振兴之象。上者，指玄宗。攫玉弩，谓亲秉征伐之柄 。摧狼狐，谓剿灭安禄山之徒。洗清天地，谓宇宙清泰。雷雨必作，谓大赦天下。今从之。”
【系年】
王本系于唐肃宗至德元载(756)。
郭沫若《李白与杜甫》、郁贤浩《李白选集》、安本、詹本均系于至德元载(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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