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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仙传》卷上(又见《水经注》卷十三“漯水”注,唯
“瑕丘仲”作班丘仲)
永明中,会稽钟山有人姓蔡,不知名。山中养鼠数十头,呼来即来,遣去便
去。言语狂易,时谓之“谪仙”。不知所终。
——《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又见《南史》卷七十五《隐逸》)
范豺者,巴西阆中人也。久住支江百里洲,修太平无为之道。临目嘘漱,项
有五色光起,冬夏惟单布衣。而桓温时头已斑白,至宋元嘉中状貌不变。其占吉
凶,虽万里外事,皆如指掌。或问:先生是谪仙邪?云:东方朔乃黠我,我小儿
时,数与之狡狯。又云:我见周武王伐纣洛城头,战,前歌后舞。宋文帝召见豺,
答诏称我,或称吾。元凶初为太子,豺从东宫过,指宫门曰:此中有博劳鸟,奈
何养贼不知?文帝恶之,敕豺自尽。江夏王使埋于新亭赤岸冈,文帝令发其棺,
看柩无尸,乃悔之。越明年,豺弟子陈忠夜起,忽见光明如昼,而见豺入门就榻
坐,又一老翁后至,豺起迎之。忠问是谁?豺笑而不答。须臾俱出门,豺问忠:
比复还东乡,善护我宅,即百里洲也。
——《云笈七签》卷一百一十(又见《蜀中广记》卷七十六)
从这些材料看,唐以前的所谓谪仙,是以行为怪谲、言语狂易,为常人难以理解为主要特征的。松浦友久所概括的三个方面中,其第三点也即“言论行动上的放纵性、非拘束性”在他们身上表现的都很明显。第二点即“社会关系上的客体性、客寓性”,也有所体现,但这一点主要是通过人们的反应表现出来的。至于其才能的超越性、超俗性,尤其是文才的横绝超奇,尚看不出来。
前面说过,不论是贺知章,还是李白,都是与道教关系极为密切的人物,有关道教的文献,他们应该是熟稔于心的。那么贺知章在以“谪仙人”来称李白时,他所取的是前述谪仙的概念内涵呢?还是为他加入了新的含义?不妨先分析一下李白对谪仙的体认。
李白诗文中有好几次提到“谪仙”一词,而有助于帮助判断其对谪仙体认的,一是其《玉壶吟》一诗,另一则是前面所引过的《金陵与诸贤送权十一序》文。《玉壶吟》诗是在提到东方朔时用此词的,诗云: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西施宜笑复宜嚬,丑女效之徒累身。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李白在诗里引用东方朔的典故,应有以之自比的意思。东方朔是以才华出众而又自以未得其用,时以诙谐讽上见称的。《史记·滑稽列传》曾载:
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仅然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读之三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时诏赐食于前。饭已,尽怀其肉持去,衣尽污。数赐缣帛,檐揭而去。徒用所赐钱帛,取少妇于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与女子。人主左右诸郎半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朔在事无为是行者,若等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为郎,又为侍谒者,常持节出使。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朔等,所谓避世于朝廷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时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汉书·东方朔传》记事较《史记》所载详尽,而其中一则记其以诙谐讽上曰:
久之,朔绐驺朱儒,曰:“上以若曹无益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若曹。”朱儒大恐,啼泣。朔教曰:“上即过,叩头请罪。”居有顷,闻上过,朱儒皆号泣顿首。上问:“何为?”对曰:“东方朔言上欲尽诛臣等。”上知朔多端,召问朔:“何恐朱儒为?”对曰:“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余,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余,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上大笑,因使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
从以上事迹看,东方朔的行为确具有放纵性与无拘束性,也具有超越世俗性。也许由于东方朔的举止不同常人,所以《太平广记》卷六“东方朔”条所引《东方朔别传》等,已将他描述为一个岁星下降的谪仙人了。李白这里说“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显然对东方朔事迹非常熟悉,而且是从其具有放纵性、无拘束性与超越世俗性的角度体认东方朔的。李白诗中又说自己曾“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可以看出他有意将自己的举止和东方朔相比拟。考虑到此诗作于天宝二年在贺知章称李白为“谪仙人”之后,那么,李白对于“谪仙”的体认,应该更多地和传统意义上谪仙之含义接近。至于《金陵与诸贤送权十一序》中“吾希风广成,荡漾浮世。素受宝诀,为三十六帝之外臣。即四明遗老贺知章呼余为谪仙人,盖实录耳”,说自己是“三十六帝之外臣”,并谓之“实录”,所强调的正是其作为谪仙的“社会关系上的客体性、客寓性”。
那么,“谪仙”内涵的才华横绝超奇的新含义是如何出现的?这一含义,从现有的材料看,当与李白之被称为谪仙有关的。贺知章以“谪仙人”称李白,对于李白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不论是与李白同时代的人,还是后来有关李白的传记资料,在叙及李白时,都不会忘记李白的这一称号。唐人涉及李白谪仙称号的文字甚多,其中较重要的有杜甫、李阳冰、范传正、裴敬、孟棨、王定保等。下面将之作一排比,看看“谪仙”一词在与李白发生关联后,其意义的增生。
(1)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声名从此大,汩没一朝伸。
(2)李阳冰《草堂集序》:
又与贺知章、崔宗之等自为八仙之游,谓公谪仙人。朝列赋谪仙之歌凡数百首,
多言公之不得意。
(3)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
在长安时,秘书监贺知章号公为谪仙人,吟公《乌栖曲》云:“此诗可以哭鬼神矣!”时人又以公及贺监、汝阳王、崔宗之、裴周南等八人为酒中八仙,朝列赋谪仙歌百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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