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涛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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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苍蝇的两只内在脚【上】
A。母神们
12月12日
迈锡尼,一个迷宫中的妇人
她的智辨与泥土
腹中的蛇蝎
将在未来一刻显现
这预言期期艾艾
有如另一座迷宫
她的绳索--玛莎·格莱姆唱出
内在的两只手
她对自我的怨恨
未能把握幸福时光。
漫漫长夜入日行
妈妈老了,但这献歌有不磨损的力量
锁在细瘦手骨中的故事
她不说
我又怎会去说?
所以你将只看到喉管上的针脚
却永不会知道
什么样的针尖已断。
1.
月黑风高夜,嫦娥舞翩跹
想像的自由升天了
理想的浪漫飞不起来
一点漆亮在我的指尖灭了
在楚国的路上、班婕的路上
民国的路上
借问下凡为何?曰:董永。
美好的明镜留在了天上
--这明镜是树,她说
一只灰燕在叫
--别变成一头雾水的守林人
落雨的山南,树枝带着叶子滚动
有多少缺衣少粮的日子
红衣紫眉的日子
雨珠子滚上双唇的日子
还剩一点儿希望,要问问老天
她什么时候飞上去
什么时候落下来
心里直发虚,生怕会没有
晚上我们制造汗水及其它
锐利的淫水象支箭
眼前直发飘
--除了蒙汗药,
迷幻剂在哪儿?
飞得高高,飞不起来
找不到踪影。
苦艾酒或者波德莱尔
1瓶XO=人民币986元,
我们的迷幻剂在哪儿?
是黄历上男大当婚的吉日?
还是本命年知羞知耻的红裤头?
或是丽人行橱窗里泊来鸟的心跳
和着鼓机的节拍
1、2、3、4、5、6、7、8、9
多余出第十日--红太阳
射出去的箭还不落地
斯文早已扫地
妈妈,我找不到地缝了
二十多年我好象只学会了羞愧
而如今遍地的瘾君子就象过街老鼠
十二生肖也以耻为首
还有牛鬼蛇神的勾魂使
他们在我住的旧楼里、旧门上
拖走你,家徒四壁,院中没有红本本
或者你还在天下为公的斗私会中
还蒙在鼓里,不知道20年后
满街的老头老太敲着一个节奏
那神秘的波莱罗
震得大麻烟也拿不住了
你从被窝钻出,直着眼说:
秧歌怎么和鼓机一个样儿?
都是一个样儿!
猪都是一个样儿!!
2-d。苏珊娜
碎片里的电视,房间中的变形
今天的长老们清闲
也没人拿他当回事
修行进入下一个十年
玻璃浴室,钟罩--窒息的艺术
我裹去的衣衫化为乌云
我心中的广岛无名
未完的私情--
她吞食冬青树叶
不再在跳舞时挺正腰身
裹以长衫,长衫化为阁楼
偷窥。窃听。
他们撕开寄给我的信
并把鱼肠剑端上餐桌
要离:刀已被阅过
帝王的头跳着光屁股舞
太具象了!请看这一个
电线和上层的建设
楚国的机器。两位夫人。
隐形的那一个,实有"伟哥"的女相:
呵请别,呵请快……
一手是韩非,一手是窥淫镜
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红衣裳、红色本命年:羞愧、生产、羞耻
人之生而知耻者,是之为人也。
能让你无处藏身的
唯有伦理。
摄像、拍照
一个姑娘!--嫖妓。
知耻而后勇!
这算帐来得太晚
这自由去得过早。
性是自由
自由是性吗?
……但镇压强奸。这怎么想象呢?(福柯访谈)
抗日八年了,"我的褴褛是我的荣光。"
我要张口歌唱的东西走向了反面
我说:"母亲……"
但是肮脏的日子滚瓜烂熟
1980年代,电影包场
昏光里聚起的人/小集体="部份的"自由交流
昏暗--戈达尔在@城
南方是雪地
北方是太阳,您要走哪一边?
随便吧,反正是一无止境的黑夜。
唯有黑夜得以纵容一时的饥渴
我如何反对那偷情的"他人的手"
玷污可与我有关
歌唱新生活吗?
但她的衣衫深比黑夜
她的心底暗若无名
小集体,第二集体,地鼠刚一露头
就招致人人喊打。
古老的禁忌,反对身体
塔利班大哥的女人长衫蔽体,笑不露齿。
但是欢愉--这基督最后的诱惑!
他是否潜入神女的殿堂
他是否是神中被禁的对象
以谴责伦理。
修行进入另一个寒暑。
长老向草地上的沐浴偷窥
意图非礼
圣人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我突然意识到这非礼来得蹊跷
可怜身上衣正单,
安得广厦千万间?
我的身体有所震动,欲行非礼
遭受强暴人用她的画笔已将我判罚
抬首问苍天
天上有黑洞,暗物质
--岂不是无为?
说:"兀鹫的翅膀遏制了黎明的到来"
青春的暗影与争斗
说:"屋宇震颤,星斗北斜"
处女膜修补手术
--伦理中的暗物质。
3.阿里得涅的地鼠
妈妈,那可是昏灯捕鼠的夜
悉悉嗦嗦的夜
不被启及的夜
--题记
在无光的煤仓我遇到一只地鼠
对视!泠漠的狂野
于是我们藏起闪烁的长牙
涌向玉米滚动的土地
物体因我们而呈现生机
煤仓转为潮热的大海
--又叫又跳!
地鼠转为飞翔的黑夜
七只蚊子、一只蜘蛛
赤裸着吸血的眼神
我在迷途中奔跑
热胀冷缩--永恒的平均律!
一部法典,一部天书
在诉说中保持倾听
平衡着它们内在的耳朵、内在的手指
在白墙上写下一个判定。
此时引领者不是圣贤
诸神转为多足的蚊虫
用尖括号的嘴巴将你引申
此时逗号的肚子把你暂且收押
蜜蜂舞着连环的圆
天蝎的毒针卷向一个倒霉蛋
我是恶毒的
并且胆怯
对付世界的方式就如蚊虫
一只苍蝇有两只内在脚
一个人的心中有多少带钩的软足
就有多少声音说话。
在迷宫中我发出尖嚎
肉体持续下坠
有时我不得不以城府怀念人群:
4.沉默吗,萨福?
--至今仍有一些牛皮扯淡蒙蔽了朋克的真实含义!
a
这世界远未沉默
但是三十年中人不知你
你也不知人
三十年后又怎么样?
骗子太多,从冒着热汽的烟囱
淌下太多的雨水
被封在空屋中的病人
同样也把自己的过去封杀
沉默的精神世界竟没有救世主
十字军只剩下小亚细亚
亚麻布缠头的新娘子
马蒂斯线描的库尔德宫女
猜猜黑夜中发生着什么
猜猜匮乏与压抑的黑暗
猜猜火车、左轮、左派的蜕变
遮人耳目--都是视觉的
喃喃低语的、病态的希腊
诸神!
我们在外空联系游浪的
短波--不容多嘴的地方!
头不再埋回妈妈的胸上
已不可能再有平静
黄海为什么没有爱琴海的汹涌
抱着世所唾弃的恋行下坠
呵,这飞行太快
有如毒药擦着双耳
公牛挺着性器
愤怒的火光不能再持久
象是打了一个漩
在歌声中擂起双耳
想像力五花八门,徒自曼陀萝!
没有佛祖保佑,没有赌注
平平白白的一代人
被无辜倒空
被纸币击倒,嗡着脑子
黄金在天上飞
而道德的辅币
不是羊群的指标
康德的谴责
不在虎狼的秦国。
b
我渴望得到你的细节
嚎叫中的圆环
狂喜中的树叶子一般
震颤!震颤!却脉络清晰
车子在大街上滚动
每一个橡胶轮都重又现出
雨林的气息
猎狗的气息
圆月在奔跑
要逃离我的注视
我却光着头不言不语
镜中人--你正在摔下来!
我就要用噩梦一样的语言
说出无法控制的手
怎样游浪着、遮掩着
掀起你胸衣的花浪、断线的腰
幸福的猎狗迫使野兔慌张
滚圆的思想抛了锚
有人在为乐趣奔逐
你在为生命奔跑。
c
我们寻找史诗般的天地
已没有可能。
革命只有一次曾是
纯真的即兴创作
在晨跑前的床榻上
我感到诗句的阴影就要过来
压在放纵的歌唱中
欢乐越少,怒火便越不能持久
谁说过:"色情是没心没肝,性爱是
看到一切,了解一切。"
但河流在远处闪光
蒸馏塔的影子嵌在沙地上
高楼在起
却没有我们作爱的天堂。
甚至诗句里不能过夜
一寸光阴中就要腐朽。
d
必须点燃炉火,蜡烛的光亮已不能照亮。
--切·格瓦拉
欢乐的嘴脸我已看透
为什么阴云带来了力量
闪电与云雨、寸寸丝带
系在了秋风的腿上
跟上来的是有力的球拍和
小练习曲后的重拳
还要多少日子?
还有多少烟丝化为乌云?
喊声滑落在路上?
e
于是自喧哗的城区我起程
接近山巅
我即放弃追逐
黑暗的天边闪电游曳
众多人丁如灯似蚁
彼此设限的笨重法庭
一道闪电抹杀前一道
一片黑暗为之久久震撼
不可以再恢复撕裂一刻
此刻,我止住
要确定:
是掏出闪电来撕毁众人的协约
还是任雷鸣在身中
光亮独自上升
再也听不见人语。
5-g。一个操翻一切的和弦
(致敬!JanisJoplion/PattiSmith)
火光照亮了车床
它说:我将与你争斗
在明晃晃的白天
在漆黑的还能看见眼白的角落
她突然抓住她的头发
蹲了下去
在心里吱吱嘶叫着耗子
这贫穷不是让声音发出的唯一原因
夜梦里也不缺少盐和玻璃
在空旷的车间能遇到一只扳手
在印刷厂的房顶有一群鸽子
一个图标被反射在暗室的毛玻璃上
送伞的小孩守在妈妈回家的路上
但是这首歌献给了他
车刀旋压在螺母上
小钢锯变得弯曲
再紧些,她心里说
我们曾经天衣无缝
雨水使这结合不可再分
那第一声尖叫的热血。
/
所有我说给你听的
将免于被听说
所有付出的金钱与汗水
将免于再付出
免于绣上衬里
干干净净回到家中
家中有一叠弯曲的纸币
通向冥界的黄金留在停车场的黑暗中
沿一个巫术辞令
我走向真正的金主
我的权利仅在于麦花中的蜜
说:死心眼儿的爱!
附:妈妈给儿子的两只催眠曲
1他可没射过太阳
只有一把小妖小仙,木头和水银
炼金术的时代已过
祭司们转换为黑夜
儿子独自在飞
2他却有带翅翼的阳具和小锤子
白天在林子上飞
被补袜子的女鬼爱上
他却有泛爱的习性
风筝一样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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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苍蝇的两只内在脚【下】
B。三女儿的小喜乐
1.小康营,我把你们一路踢回家去
1960年,父亲在酒泉街上
三个老乡变着戏法舔净瓷盘
回到部队,电话兵出去查线:
班长,饿得不行了,快派人来。
在小康营,清军屯垦的地方
奶奶把第九子的生日遗忘
跑土匪那年,在路上,谁也顾不上谁了。
在路上,克鲁亚克--嫖妓、摘绵花
一天1美元
匮乏的80年,大伯手按七星古剑退守菜园
二伯背井离乡上了工地,晚上在兰州
吃一口炒面+吼一声秦腔+捡回的煤渣=
人民币一毛1分
妈妈第二天只好捉虱子。
后来在军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割猪草,望着靶场秋风萧瑟
龙王庙的半夜,一个女疯子
飘到我们中队们前,她唱:
学习学习再学习…
冯皓已开始提问:"可以认识的
是可以认识的……"
上山下乡,"劳动改造灵魂"
76年,空房间,画上的美女起飞在会议室
她突然揭下一层皮--杀人魔王
(希特勒、狼来了、狐狸、阿姆斯特丹的水鬼)
我们在电影院吓出一身冷汗。
90年代,此片再映
我没敢去看。
48年冬天,大伯被抓壮丁
在押送进城的路上
他打死国军连长,一逃了之。
一个团的人开进小康营
父亲正在放羊,一家人却早早逃命
有人在高坡上撂下一句:"快逃命吧!"
父亲不知所以跑进村中,再要出村,已晚了。
他敲门:"张爷,救命!"
敲门:"李婶,救命!"
马哥救命!
救命啊!
数十户人家到了最后一户
孤身的寡奶将他藏进水缸。
进香的人在路上唱着小调
送葬的孝子贤孙们从草窠里出来
四姐夫又欠了一屁股债!
二姐夫买花圈的钱应摊1/5,
买了白布、竹杆
他塞给你哭葬棒,一小截枯树枝
我们蹲着挪出院门
刘神汉口念:"咄咄怪事!"
这一脉未能入祖坟。
刘神汉捧着真人的牌位
醉倒在田头
一把火烧了冥币与纸马
来年除了小小的隆起和雨水……
甚至没有石碑,
说二伯去的那天,进了一趟城。
哼着秦腔段子就回了屋。
他把自已反锁在里面。
唱着拧开农药瓶盖。
其时正是正月,社火队绕着兴隆山
又走了一圈。
部队进城的那年,
大招兵:"×××的天,是蓝蓝的天"
父亲年龄不够。下着雨
他连夜走了十几里山路
敲了团部的门:
我一定要背井离乡……
到了后半夜
团长熬不住了:"电话兵不行
那就勤务兵吧。"
第二故乡,生命如花兑现。
有一次,炕上点着煤油灯
村里的喇叭响了
唱的是秦腔里的"黑煞"
二堡子学了一句
梆--被二伯打了头
不好好学习,以后去
捣牛沟子!
葬礼上,三女儿哭得昏天黑地
邻居追问:是谁逼死的?
死而复活已是第二次
洗胃、洗脑--"大清洗"
活着多好,从土坯房、煤油灯
到绕满花藤的砖房
在这样的墙下,一个无知小儿喊叫着:
耳朵呀--藏在母神的粪便里!
奔跑的四肢呢?--追赶着骡马
还有电驴子、电锯子--都在去省城的路上
但是、但是、但是--
为什么日子总是磕磕巴巴的?
为什么手越大越抓不住东西
五个守灵人:
热爱黄狗、热爱大灰驴
热爱西红柿、五谷杂粮和
喘着粗气的牲畜
瞪着眼、直着喉咙叫唤
发情的歌唱也唱不完
石盘碾着石盘
油从粉碎的豆子里渗出。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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