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卷着羊群吹过我的面颊,
但我全然不知。
我生命中的一天永远在下雪,
永远有一种忘却没法告诉世界,
那里,阳光感到与生俱来的寒冷。
哦初雪,忘却,相似茫无所知的美。
何以初雪迟迟不肯落下?
下雪之前,没有什么是洁白的。
老人
他向晚而立的样子让人伤感。
一阵来风就可以将他吹走,
但还是让他留在我的身后。
老年和青春,两种真实都天真无邪。
风景在无人关闭的窗前冷落下来。
遥远的窗户,无言以对的四周。
一条走廊穿过许多早晨。
两端的花园低音持续。
应该将哭泣和珍珠串在一起,
围绕那些雪白的刺眼的
那些依稀夏日的一再回头。
我回头看见了什么呢?
老人还在身后,没有被风吹走。
有风的地方就有临风而开的下午,
但老人已从下午回到室内。
风中的男孩引颈向晚
怀抱着落日下沉。
在黑暗中,盲目的一切,
如果我所看见的是哀悼光芒的老人。
书卷
白昼,眼睛的陷落,
言词和光线隐入肉体。
伸长的手,使知觉萦绕或下垂。
如此肯定地闭上眼睛,
为了那些已经或将要读到的书卷。
当光线在灰烬暗淡的头颅聚集,
怀里的书高得下雪,视野多雾。
那样的智慧显然有些昏厥。
白昼没有外形,但将隐入肉体。
如果眼睛不曾闭上,
谁洋溢得像一个词但并不说出?
老来我阅读,披着火焰或饥饿。
饥饿是火的粮食,火是雪的舌头。
我看见了镜子和对面的书房,
飞鸟以剪刀的形状横布天空。
阅读就是把光线置于剪刀之下。
告诉那些汲水者,诸神渴了,
知识在焚烧,像奇异的时装。
紧身的时代,谁赤裸像皇帝?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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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站在冬天的橡树下我停止了歌唱
橡树遮蔽的天空像一夜大雪骤然落下
下了一夜的雪在早晨停住
曾经歌唱过的黑马没有归来
黑马的眼睛一片漆黑
黑马眼里的空旷草原积满泪水
岁月在其中黑到了尽头
狂风把黑马吹到天上
狂风把白骨吹进果实
狂风中的橡树就要被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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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瓶
纸脸起伏的遥远冬天,
狂风掀动纸的屋顶,
露出笔尖上吸满墨水的脑袋。
如果钢笔拧紧了笔盖,
就只好用削过的铅笔书写。
一个长腿蚊的冬天以风的姿势快速移动
我看见落到雪地上的深深黑夜,
以及墨水和橡皮之间的
一张白纸。
已经拧紧的笔盖,谁把它拧开了?
已经用铅笔写过一遍的日子,
谁用吸墨水的笔重新写了一遍?
覆盖,永无休止的覆盖。
我一生中的散步被车站和机场覆盖。
擦肩而过的美丽面孔被几个固定的词
覆盖。
大地上真实而遥远的冬天
被人造的二百二十伏的冬天覆盖。
绿色的田野被灰蒙蒙的一片屋顶覆盖。
而当我孤独的书房落到纸上,
被墨水一样滴落下来的集体宿舍覆盖,
谁是那倾斜的墨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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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听已故女大提琴家DUPRE演奏
扰人的旧梦,转而朝向亡魂,在此时
此地。而你没有听到狂风刮过的强烈印象
在光亮中渐弱,终至叹息,在擦弦之音消失
和远处的
双唇紧闭的黑暗豁然绽开之前。
被听到的是:流水形成在上面的拱顶。
流水顺从了枯木,留下深凿的痕迹。
逆行的阴影,以及逆行的、阴影遮住的
两眼回睇,
我看见唯美一代的消逝只在回头时才是辽阔的。
将有难眠之夜从你耳中夺去那微弱的
传递到命名的火炬。怀着伤心旧梦
被时尚卷入并重塑。要是老年在早晨
或在夜里
消失,对于遗忘没有人是孤单的。
哦浪漫的唯美的一代!人类悲观本性中的
至善之举,为此你将付出你的肉体,
它热泪涔涔,空无所依。
只有肉体
是温存的,无论这温存是多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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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
并无必要囤积,并无必要
丰收。那些被风吹落的果子,
那些阳光燃红的鱼群,撞在额头上的
众鸟,足够我们一生。
并无必要成长,并无必要
永生。一些来自我们肉体的日子,
在另一些归于泥土的日子里
吹拂,它们轻轻吹拂着泪水
和面颊,吹拂着波浪中下沉的屋顶。
而来自我们内心的警告象拳头一样
紧握着,在头上挥舞。并无心要
考虑,并无必要服从。
当刀刃卷起我们无辜的舌头,
当真理象胃痛一样难以忍受
和咽下,并无必要申诉。
并无必要穿梭于呼啸而来的喇叭。
并无必要许诺,并无必要
赞颂。一只措辞学的喇叭是对世界的
一个威胁。它威胁了物质的耳朵,
并在耳朵里密谋,抽去耳朵里面
物质的维系。使之发抖
使之在一片精神的怒斥声中
变得软弱无力。并无必要坚强。
并无必要在另一个名字里被传颂
或被诅咒,并无必要牢记。
一颗心将在所有人的心中停止跳动,
将在权力集中起来的骨头里
塑造自己的血。并无必要
用只剩几根骨头的信仰去惩罚肉体。
并无必要饶恕,并无必要
怜悯。飘泊者永远飘泊,
种植者颗粒无收。并无必要
奉献,并无必要获得。
种植者视碱性的妻子为玉米人。
当鞭子一样的饥饿骤然落下,
并无必要拷打良心上的玉米,
或为玉米寻找一滴眼泪,
一粒玫瑰的种子。并无必要
用我们的饥饿去换玉米中的儿子,
并眼看着他背叛自己的血统。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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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高音的春天
我听到广播里的歌剧院,
与各种叫声的乌呆在一起,
为耳朵中的春天歌唱。
从所有这些朝向歌剧院的耳朵,
人们听到了飞翔的合唱队,
而我听到了歌剧本身的沉默不语。
对于迎头撞上的鸟儿我并非只有耳朵。
合唱队就在身边,
我却听到远处一个孤独的男高音。
他在天使的行列中已倦于歌唱。
难以恢复的倦怠如此之深,
心中的野兽隐隐作痛。
春天的狂热野兽在乐器上急驰,
碰到手指沙沙作响,
碰到眼泪闪闪发光。
把远远听到虎啸的耳朵捂住,
把捂不住的耳朵割掉,
把割下来的耳朵献给失声痛哭的歌剧。
在耳朵里歌唱的鸟儿从耳朵飞走了,
没有飞走的经历了舞台上的老虎,
不在舞台的变成婴孩升上星空。
我听到婴孩的啼哭
被春天的合唱队压了下去——
百兽之王在掌声中站起。
这是从鸟叫声扭转过来的老虎,
这是扩音器里的春天。
哦歌唱者,你是否将终生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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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火鸟
飞起来,就是置身至福。
但飞起来的并非都是乌儿。
为为什么非得是鸟儿不可?
我对于像鸟儿一样被赞颂感到厌倦了。
不过飞起来该多好。
身体交给风暴仿佛风暴可以避开,
仿佛身体是纸的,夹层的,
可以随手扔进废纸篓,
也可以和另一个身体对折起来,
获得天上的永久地址。
鸟儿从火焰递了过来,
按照风暴的原样保留在狂想中。
无论这是迎着剪刀飞行的火焰,
可以印刷和张贴的火焰;
还是铁丝缠身的斑竹的乌儿,
被处以火刑的纸的鸟儿——
你首先是灰烬,
然后仍旧是灰烬。
将鸟与火焰调和起来的
是怎样一个身体?
你用一根细线把它拉在手上。
急迫的消防队从各处赶来。
但这壮烈的大火是天上的事情,
无法从飞翔带回大地。
你知道,飞翔在高高无人的天空,
那种迷醉,那种从未有过的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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