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街夜色，冷若冰霜，困苦从木然中浮出。

秋水困守的池塘，许多去向不明的残荷温婉全无。

苔痕蓄谋已久，半开的天窗落定散乱的尘埃。

二

遮人耳目的残月如镰，收割一夜翡翠的冷，

云外的山影徘徊，低矮的蛙声在思想的缺口处扰嚷不止。

低回怅惘之间，销魂的醉蝶狼藉依稀。

三

月台落满苍白的等待，清瘦的菊香光怪陆离。

谁带走长夜的冷静，让温暖躲进蛩鸣的危楼？

一万年的柳树长亭，今夜却暗影倥偬，颓然漂泊。

四

远走的黎明还没有归来，弄舟的篙声在水面溃散。

路的首端与尾端全都挂满了零度以下的心情。

目光高悬成枯黄的叶片，咒语骤然归来与命运独木并行。

五

秋与心合拍了，却没有缝隙供愁字安身。

浪底的水草泛着蓝色的幽怨，有谁在今夜的命谱中结着死扣，松不开堆叠如山的耿耿于怀？

葬歌锁在喉咙里，锁在冰冷的道场中，让傩的剧情物换星移。

六

今夜，心花在怒放中枯萎，带满血色的结局定然零落成冢。

星火明灭处，许多感悟与白蚁为伍，厚厚的冷层无力洞穿。

有口说不清的现实，依然白是白，黑是黑，谁也无法解冻它的僵硬。

七

醉了吗？现实能否一醉方休？

微冷的布衾掩不住粗粗的叹息。

今夜，谁的床第之欢戛然而止，温存失落成一只废弃的笛孔。

八

九月的菊花绰绰约约，午夜的绽放内敛着沉溺的悲怆。

落寞。孤苦。幽怨。凄婉。这些纤瘦的词语注定在午夜成灾。

那把埋葬春天的绣锄呢？有谁看见过她的香艳？

九

心态还没有出发就已经返回，一把色衰的红纸伞被谁带出了风声不紧的雨巷？

墙垛遮遮掩掩地说着谎话，叫人摸不着真与假的脸谱上线条的走向。

叶片僵直在风中，九月，谁在今夜泪眼滂沱？

十

无法抽动路程与距离的活页，时间的指尖上断绝了清脆的声响。

笺纸还是往日铺开的旧痕，花哨的彩蝶栖息在风铃上，吮吸睡梦中的营养。

油蛉拖着长长的尾音遁入空门，佛却伸出慈祥的手用力拒绝。

十一

打算空空如也地走了，谁会拒绝佛慈爱的引领？

一生多余的皓叹，一夜厚积起来的迷茫，在无精打采的去留之间叩不响尘世的门环。

九月的花丛，演绎多少雪亮的风刀霜剑？

十二

风花还在枝头晃荡，雪月还在枝头有形或无形。

多少流浪还没有回家就已生根发芽，只有聒噪的鼓点还在欢呼雀跃，不知究里。

悬灯结彩的门口，醉汉蓬头垢面地捕风捉影。

十三

窗帘挂起来，把落魄的眼光挡在外面，屋里屋外的紫色穿透谁的遐想？

俯拾即是的落红压弯了多少漆黑的线索，让夜顿然徒生伤悲，病入骨髓。

灯火阑珊处，几颗流星断然跌落红尘。

十四

灰白色的弧线全线出动，疲惫的蹄声等待安抚。

风吹白发的童谣自千年的巢穴中走来，每一个情节都坑坑洼洼，不带半点笑容。

深深的，重重的，紫燕斜斜地飞出许多阴冷。

十五

山影模糊，不带平安，满世界的鼾声骤然响起。

空手而归的胜者，早已遍体鳞伤，只留下不祥的沉默白对着黑。

渐行渐远而去，一面败旗在夜风中褪尽了傲色。

十六

磷火在山路上燃烧，暗绿色的火光直抵窈陷的村落。

一根纤细的草索赫然拴住幢幢怪影，拴住极不安分的晃荡。

院子凉而且静，一条狗蜷缩成蒲团，扼守在出入的门洞，轻微的鼻息以动制静。

十七

夜还在醉，人还在醉，灵魂还在醉。

醉眼中嵌满光怪的冷月，让粗糙的画面不见形影。

翎羽落下，碎屑落下，零乱的堆积瓣瓣缕缕。

十八

神秘的古典自山外传来盘踞在一棵古树的末梢，欲静不能啊，今夜的竹笛四处泛歌。

漆黑的挤压还在继续，紊乱还在继续，看破红尘的心结至今还没有解开。

不肯松动的竹篱，夜幕低垂，舞台屏蔽。

十九

生活在秋夜里结霜，思念全都颓废不堪。

板结的瓦楞上，霜花无根而白，谁的手心捧走今夜悄然无息的桂冠？

似水非水之间，天空塞满了无言的黑。

二十

云封雾锁的夜，潮湿是揪心的痛。

笛声能穿透七孔的哀伤，却不能穿透厚厚的心壁。

秋水是有色有味的唱词，就像一夜酸溜溜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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