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赤脚走在田野上,一贯傲视风雨雷电。有一种叫做蓑衣的战袍水渍斑斑,缀满沉甸甸的农事。
乡亲的黑汗滚烫如油,在植物尖端滑翔而下,渠洫里就有古铜色的乡村音乐流淌开来,绝对孤逸绝对豪壮。
乡亲在每年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抖擞精神,伴着绿蚱蜢的跳跃征伐冻土,一镐挖下去,便有一个粮仓的通道……
乡亲,最资深的庄主。连同镂刻着古汉字的祖业厮守在田园,注定与褐色的农业相濡以沫。田园有无边的丰富,一派好风景在忙忙碌碌中渐圆,渐满。鹧鸪的哨声倏忽掠过,瘦了身架,肥了庄稼。
乡亲向土地倾斜的姿势哟,汗颜了城市上方趾高气扬的大片钢筋水泥屋顶,平庸的村庄得以熠熠生辉。天宇下最隽永的风景其实就是蓬勃着的庄稼,所有宗教文化为之动容为之流连忘返。
受过皇天厚土洗礼的乡亲在自己的王国没有敌手。他的睿智和他毕生种植的慈爱,使所有与生命无关的事物纷纷让开……
遥望乡亲,更多的是缄默无言。吞食米饭的感觉像踩在父亲的肩头一样真实而心颤。一个粒粒皆辛苦的故事祭祀在饥馑之先,令所有生灵九曲回肠。我的生命之父啊,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你,生命的意义如枯萎的落叶在寒风里翻飞、在恶浪上飘浮是怎样一种形态!
在远离故土庄园的地方,在时有村野清风旅行而至的都市,我把我那驰骋在田野的父老乡亲,连同粮食一道供奉在灵魂的神龛,一日三餐,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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