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母亲把所有的希望装进父亲的背包,跟着父亲用她没有成为三寸金莲的脚,走进了黑土地上的望不完的叹息。
从此,茫茫的荒原上多了一个躬曲的背影,从此锅台边展现了一个烹煮日月的妇人。
手很巧,能够缝补儿女衣衫上的欢喜与羡慕的目光;手也很拙,用冻硬的白菜怎么也煮不出岁月的甜蜜。
于是,母亲常常站在路口,望着老家的方向,把自己站成一种孤独。几声叹息后,母亲便用瘦弱的腰身担起父亲的健康与快乐,还有儿女们的欢笑。
二
那一年,我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樱桃树。从母亲嗔怪的眼神中我读出,院子里码放着如山的煤块和烧火柴,以及母亲拾荒拾来的大豆和麦穗,才会让母亲多皱的脸上挣脱出岁月的苍桑露出久违的阳光。
母亲没言语,默默地用粗糙的手扒开那堆烧火柴,让阳光穿过缝隙洒在樱桃树上和我的身上。从此,我读出了母亲眼中还有异样的光彩。
樱桃成熟的时候,母亲摘了满满一碗。挑些大的留给还在井下拼打的父亲,余下的在母亲的目光中成了儿女们欢笑的面庞。
母亲说,樱桃就是日子,有甜有酸才有奔头。
三
那一年,母亲躺在我的怀里。静点瓶里滴下的药液小心地数着她最后的日子。
母亲树皮般的手抚过我的脸颊,然后指着老家的方向,嘴里早已经含浑不清,深馅的眼睛这一刻却清澈得如同三月里的风。
父亲来了,他弯弓般的腰再也背不起装满母亲希望的背包,他用拐棍补充着还没有走完的路。
父亲站在床边,我看到母亲平静的眼神中有团火焰在跳动,她用手揩去父亲眼角溢出的泪水,摩挲着父亲的面颊。许久,那双闪着火焰的眼睛扫过父亲和她的儿女后,最终和手定格在老家的方向上……
老家的那块土地上空又漂来一朵白云,我知道——那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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